中國日報網消息:英文《中國日報》3月4日江都報道:吳華生在京杭大運河打漁四十多年,當他被告知2013年后他將無法再在大運河打漁時,這位質樸的漁民給出了一個極富哲理的答復:“為了更大的好處,我愿意做出犧牲。”三年后,南水北調工程竣工后,到時52歲的他就不得不放棄老行當了,轉行營生。
作為整個項目的東段工程,京杭大運河是從長江向北方干旱城市調水的三條重要水路之一。研究表明調水水流湍急,從技術上講,根本不適于捕魚。在江蘇江都段運河邊生活的吳華生說:“如果能給華北送去更好的飲用水,同時還能改善運河周圍的環(huán)境,那么就值得去做。”
盡管他將從江都水利部門獲得一筆數額未定的補償金,但這位老漁民依然對2013年后自己的生活毫無打算。但他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再也找不到像他打漁的這段運河水質那么好的水域了。他說:“這段運河的水質很好,但其他河流及湖泊污染都很嚴重。中國各地都是這樣。”
與南水北調湖北丹江口水庫中段工程不同,東線并不需要動遷數百萬人口。但東線也有東線的問題,即污染嚴重。這條水路橫穿東部江蘇、山東兩省幾大工業(yè)區(qū)。二十多年的快速經濟增長使調水水路所經過的河流及湖泊幾乎全部重度污染。工程專家認為污染是南水北調工程成功的最大威脅。2002年東線動工的時候,大運河旁的居民獲得許諾,政府將有大動作,清理附近湖泊即河流的污染。但到目前來看,還沒有什么動靜。
為了確保華北居民喝上干凈安全的放心水,中央政府拿出東線總投資額320億中的44%用于東線工程第一階段治污。但七年過去了,盡管數千家工廠被關停,廢水得到了較為妥善的處理,不再直接排向運河,但水污染狀況依舊嚴峻。
南水北調工程指揮部給出的數據顯示,去年10月測試表明運河橫截面中僅一半水質符合要求。根據原計劃,這段投資1.18億元的東線水路應于2009年完工。幾家媒體報道紛紛將工程延誤的主要原因歸結為水質不達標及成本上漲。當地居民在接受《中國日報》采訪時表示,當地水質與以前相比變得越來越差。
三陽河丁溝鎮(zhèn)居民滕偉民今年30歲生活在三陽河邊多年。三陽河是東線水路中流向大運河的一條人工運河。他說他們鎮(zhèn)歸江都管理,根本沒有一臺污水處理設備。居民的生活污水直接排往大型污水溝里。盡管污水溝與三陽河之間有水閘阻隔,但每逢大雨,污水都會溢出水溝進入三陽河河道。他說:“水溝里的水這些年變得非常黑,水面上還能看到固體漂浮物。即使在氣溫較低的冬季,腐臭的氣味依然彌散在水域周圍。”
此外,近幾年,鎮(zhèn)上還開了幾家化工廠。居民們都抱怨工廠嚴重污染了河水,對他們的生命造成了嚴重威脅。滕偉民說:“三陽河河水現在已經沒法喝了,我們連干凈的地下水都沒有了,也被污染了。散發(fā)出一種奇怪的氣味。”他和鄉(xiāng)親們都盼著南水北調工程能改善當地環(huán)境。他說:“我們曾經認為這項工程可以改善環(huán)境質量,但現在看來,是只說不做。政府肯定了解這些與大運河相連的河流和湖泊將會帶去嚴重污染。”
據市環(huán)保局宣傳官員王敏智介紹,幾處負責江都13個鎮(zhèn)60%人口的污水處理廠原計劃本應該在2007年完工。但目前為止,只有三處污水處理廠竣工,其他五處依然在建。他給出的原因是資金短缺。他說:“這樣的工程很難從上級政府爭取到資金。上級政府都忙著建設泵站,以趕在既定日期前送水,污水處理設施建設并不受重視。”
揚州市環(huán)保局官員孫江負責揚州和江都之間蓄水區(qū)的生態(tài)恢復工程的設計及實施。他說他的工作對于長期改善當地水質和環(huán)境質量至關重要。他表示:“東線工程的環(huán)保工作沒有滿足公眾預期,因為絕大多數資金都被用到調水工程上去了,而不是污染治理項目。”孫江還透露,就連政府資助綠化蓄水區(qū)及動員當地農民控制化肥使用的專項資金都很難申請下來。到2007年底,揚州市環(huán)保局僅僅收到省政府用于揚州治污項目的5億元資助中的20%。從那時起,揚州市便再也沒有獲得上級政府的治污資金。測試表明江都段1000公里大運河河段的水質是最好的。王敏智說,快速的人口增長和附近鄉(xiāng)鎮(zhèn)經濟的飛速發(fā)展導致大量污染,造成極大的環(huán)境風險。他警告說:“城區(qū)污染很容易監(jiān)督和控制,與此不同,鄉(xiāng)村地區(qū)的污染控制起來更加困難,而且污染擴展速度非常快。”
滕偉民也認為他所在的丁溝鎮(zhèn)人口增長速度驚人,過去十年內產生的廢棄污染物幾乎翻了一倍。他說,造成這種現象的一個因素是,當地中學教育質量較高,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把孩子送來讀書。丁溝鎮(zhèn)周圍出現了許多高污染化工企業(yè),地方政府也鼓勵這些廠子發(fā)展,以換取更高的稅收收入。滕偉民表示,在距離他家50米處就有一家化工廠,老板與政府官員關系很近,這位老板聲稱,沒人能關得了他的廠子。滕偉民說:“把重污染企業(yè)搬出城市很簡單,在農村想給工廠搬家可是非常困難。這里的環(huán)保標準很低,之所以越來越多的廠子搬到這里來,其實就沖著這一點。”
淮河流域水資源保護管理局的研究員何德進2002年與他人共同完成了南水北調工程東線初期工程的環(huán)評報告。他建議政府應當及時更新南水北調工程的相關計劃,以更好應對新近出現的各種問題。他說:“東線工程環(huán)保工作不達標主要是因為南水北調工程計劃是在十年前制定的。現在出現的新的污染源并未出現在計劃文本中。”工業(yè)污染和城鎮(zhèn)生活污水在過去十年內迅速增長,這在一個方面也反映了當地經濟的快速發(fā)展。2001年制定的治污計劃中根本沒有考慮到這種環(huán)保壓力增量。他說:“例如,建設鄉(xiāng)鎮(zhèn)污水處理設施并未被包括在計劃預算中。這直接導致了經濟發(fā)達地區(qū)治污動作緩慢。地方政府應該認識到,僅僅按照計劃辦事是不夠的。按照地方治污需要及時調整并貫徹行之有效的南水北調相關工程才是更加科學的做法。只有這樣,南水北調工程才會真正給東線居民帶來好處。“即使沒有上級政府的資助,地方政府也應全力負責建設好污水處理設施。目前兩級政府之間的推諉現象太嚴重了。”他表示,由于政府官員一味追求GDP增長,污染治理工作阻力很大。
在運河旁,緊鄰丁溝鎮(zhèn)的是耿車鎮(zhèn),建有幾百家塑料加工處理廠,每天都向流入駱馬湖的水道中排放數噸富含洗滌劑的重度污水,而駱馬湖是東線工程一個重要的蓄水湖。當地60多歲的居民徐向東對記者說,這些工廠污染了地下水源后,老百姓必須要打300米的深井才能找到干凈的地下水,十年前,只需要打30米深就可以了。但徐向東清楚地認識到,關停工廠并不是最佳解決方案。他說:“我們也需要這些廠子。塑料加工處理已經成為我們鎮(zhèn)的支柱產業(yè),給我們帶來了就業(yè)機會。”
附近沙集鎮(zhèn)有條徐洪河,是南水北調工程的另外一條支線水道,當地16歲男孩陸軒壯認為,把大片的農田建成工業(yè)園得不償失。工業(yè)園建成后,搬進了十多家工廠,其中包括化工廠、成衣廠等,這些廠家直接將廢水排進流向徐洪河的水溝里。他說:“我覺得這些廠子只帶來了污染。盡管有活干,但我爸媽依然不愿意從大城市回來掙錢,他們在城市收入更高。”
王敏智介紹,政府在相對分散的鄉(xiāng)鎮(zhèn)地區(qū)嘗試建立集中污水處理廠,而且還敦促農民減少化肥和殺蟲劑的使用。江都市大橋鎮(zhèn)62歲村民王德政在接受接采訪時直言不諱,他認為改變農民根深蒂固的老觀念絕非易事。大橋鎮(zhèn)就位于東線工程上游取水口附近。王德政說,絕大多數農村缺少教育,堅定地認為“農藥用得越多越好”。他介紹說,化肥造成水藻泛濫,大橋鎮(zhèn)附近水域富營養(yǎng)化異常嚴重,是導致魚蝦絕產的主要原因。王德政平時利用閑暇時間學習環(huán)境污染對農業(yè)產品的影響,他說:“政府需要下大力氣教育農民,而不僅僅是鼓勵他們。”
王敏智補充說,過去二十年間,長江沿岸建起了很多類似的化工工業(yè)園,南京、儀征、揚州都有,這些都是對南水北調東線水質的巨大威脅。儀征環(huán)保局前任黨委書記侯宜中5月成為新聞人物,至今依然在為揚州化工業(yè)園重新選址奔走不息。多年來他始終在論證建設這一工業(yè)園存在巨大的環(huán)境威脅。何德進說:“中國污染治理行動的通病是,不論法律法規(guī)多么嚴格,計劃實施起來總是漏洞重重,地方政府需要加強管理和監(jiān)督,尋找能夠綜合處理環(huán)保問題的有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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